急诊平车的轮子咕噜咕噜转，我小跑着引着车到 29 床，拉上帘，眼里就只剩她了。

第一眼就看见奶奶头发乱糟糟的，脸上全是皱纹，眼睛眯着，看着就难受。那时候还是夏天，她居然裹着厚棉衣。

我俯下身，把手圈成喇叭凑她耳边，轻一点说：“奶奶，到病房了，咱换个床，您别紧张。” 她动了动干得裂口的嘴唇，低低应了声：“中……”

我和同事一起把她挪到床上，动作尽量轻，怕碰着她。我劝她把厚外套脱了，她手紧紧攥着衣角，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：“不脱，别麻烦了……” 

我握住她干瘦的手：“不麻烦的奶奶，我姥姥跟您差不多大，我还常给她梳头、晒被子呢。” 她愣了一下，眼神慢慢松下来，任由我帮她解衣服。

后来病情稳了点，一个中年男人推门进来。奶奶突然激动起来，挥着手喊：“你走！我不认识你！” 我赶紧扶着她的肩，轻声劝。后来才知道，这是她小儿子。

他苦笑着说，妈妈以前是文艺骨干，会唱歌会演戏，十年前还能自己住。

可阿尔茨海默病把她近十年的记性都擦没了，就剩点零碎的老印象。但她一直记得小时候，妈妈给她买糖的甜味 —— 那糖是她心里唯一稳当的东西。

我从便民箱里拿了支棒棒糖，递给她。她小心地含进嘴里，慢慢抿着，忽然就笑了 —— 那笑特干净，跟小孩似的，一点没了之前的愁容。

我们给她启动了 “银龄焕肤” 计划，用上气垫床、功能枕，还专门给她换药。一周后，她的压疮慢慢干了，下午还能靠着坐一会儿。

那天我扶她去称体重，她忽然小声说：“小徐啊，人老了就不中用了…… 成负担了。” 我握紧她的手，一字一句说：“奶奶，您得知道，妈妈在哪，家就在哪。您永远是儿女心头的宝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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